九十年代我对王广义的一点印象

 

By ginazhou

12/2012

 

看到王广义最近2012年底办画展的消息，我突然想起这位当代中国很有名的艺术家，我其实是见过面的，应该还采访过，不过这个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因为那是1990年时代的中国广州。

 

提起王广义不得不说起一个人----批评家，策展人吕澎，那时的吕澎也就刚刚30出头的样子，这个人当时在中国美术界搞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展览----90年代中国当代艺术品双年展，这个展览第一次明确提出艺术品展览是以销售为目的，艺术家的作品是商品，是以盈利为目的，自此开始了一个轰轰烈烈的中国艺术市场的空前繁荣，现在很多中国艺术家的作品能天价拍卖，艺术品展览，画廊,艺术市场能普及到各个城市，包括能够出现雅昌这样的大型艺术网，都是在这个展览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那个时代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步，从这点来看，不得不说吕澎是个先行者。

 

要知道那时的画家是羞于谈钱的，搞艺术那可是崇高理想，是文化，是上层建筑，艺术品是高贵的，跟“肮脏”的钱怎么能扯上关系呢。很可笑吧，但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又搞不明白，从事着人类高贵职业的艺术家为什么过着受穷受苦的日子？吕澎的这个展览明确帮助中国画家至少确定了一件事，中国当代艺术想要走下去，中国的画家想要活下去，必须出售作品。

 

王广义就是在吕澎的这个展览中获得1等奖的艺术家，他获奖的作品就是他的《大批判》。他得到的奖金是4万，那时4万元可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他的作品在这以前还从来没有卖过这么多钱吧，现在王广义的《大批判》拍卖出多少钱了？几百万吧？王广义的一切的好运都是从这个展览开始的。

 

双年展的最后阶段有一个颁奖仪式，当时吕澎他们还开玩笑地说要把这个颁奖仪式搞成像奥斯卡颁奖那样的辉煌，让中国的艺术家们也都做个明星梦，穿西服打领带衣冠楚楚的出个风头，亮亮相，所以特意选择在当时就算很有派头的五星级酒店广州中央大酒店举办，结果这些画家一到广州，大家就都傻眼了，这个想法彻底破灭了。那时的广州还很保守，没文化，也没见过什么文化人，尤其是画家，那时北方人都很穷，北方的画家更穷，没有什么钱，很多画家都是一路坐硬座火车熬了几天几夜过来的，眼睛红红的，加上南北季节不一样，到了广州以后他们仍然穿着从北方穿过来的衣服，哪有钱去买新衣服啊，路费都是精打细算的，这些北方的画家们在高温炎热的广州街头，看起来很刺眼很不协调。

 

那时的中国北方画家形象什么样？一个经典画家的典型装扮-----首先他必须是长发披肩，乱糟糟脏兮兮的那种，整的像几个月不洗的样子最好，脚下最好着高腰马靴，草绿色军裤，上身是有数不清的口袋的叫“导演马甲”，他们神情呆滞，目光炯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路跑过去掀起一团尘土，对一切都不削一顾的样子，不是这个形象那就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起码不是搞当代的，而王广义就是这所有艺术家形象的集中代表。

 

王广义是那种天生气场很大的人。什么是气场，气场就是一眼望去不管身边有多少人，你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到，就特别能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而且还过目不忘。其实我只见过王广义一两面，但至今王广义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还十分鲜活。气场大的人只要往那里一坐，身边的人立刻成了他的陪衬，他就是能成为中心，重点；气场大的人就像领袖，有着特别的吸引力，身边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听他的，心甘情愿受他的摆布。王广义跟很多批评家都是哥们，这个可能跟他的气场有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的为人。我发现几乎所有成功的人都有着不一般的为人，他们有着特殊的品德，能够使别人特别愿意帮助他们。

 

王广义是东北人，除了个子高以外，我认为王广义几乎不具有东北人的特点，起码长得不像，更像蒙古人，鹰一样的眼睛和鼻子，怎么说呢，他严谨，冷酷，豪爽，气质上更像一个黑社会老大，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艺术家的浪漫和想象，更像个政治家，他不爱讲话，不会泛泛跟你交谈家常，即使开口吐出来的也都是一些单词，短语，不可能跟你做连贯交流。王广义绝不单纯，他很复杂，他的复杂来自于他那别具一格的智慧，有些长相古怪的人其实会具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智慧。王广义绝对不会多谈他的艺术，他是中国少有的用大脑而不是用手画画的人。

 

王广义老婆同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是她跟王广义是如此不同，我原来以为能够驾驭王广义的女人也肯定是不简单的，起码是有着特殊手腕的，结果王广义老婆是那种非常非常单纯，近乎孩子似的天真乖女人，很可爱，我猜她肯定搞不清王广义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也搞不清他都在搞什么艺术名堂吧？对他，那是绝对没有理由的崇拜，完全的放心。以至于那时我都这样想，艺术家一定是故意找这样的纯净女人当老婆的，整天面对着一张白纸，好省下点精力去琢磨别的什么。

 

还有一个重要的跟王广义有关的人，也是一位艺术家，可惜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当时他们两家都在武汉大学教美术，他是王广义的----东北话叫做连襟，他们的老婆是一对亲姐妹，长得也很相像，人都是一样的单纯，这对亲姐妹可能永远也搞不懂为什么她们的丈夫关总是在冷战，常常闹得唇枪舌剑，不欢而散，王广义和他的连襟是艺术上的死对头，是对手，谁也不奋谁。这个连襟艺术家（我其实更喜欢这个人）与王广义完全两回事，他很认真，对任何事都很理论很认真的那种人，（王广义肯定是只对需要认真的事认真，不需要认真的事他看不见，因为他聪明嘛。）他讲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的，是一个真正有水平有学问也很执着的艺术家，王广义的连襟讲起艺术来总是滔滔不绝，当然每分每秒对自己的艺术高谈阔论的最后，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对王广义的当代艺术，当然是《大批判》了，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我X，他那也叫当代艺术！我觉得有意思极了。

 

不知道这位连襟艺术家如今混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王广义过得那么滋润。

大批判，王广义，1990

王广义和批评家黄专，严善存等，1990

王广义和批评家吕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