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关于一张旧照片的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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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广州双年展照片：从前到后施崖松，吕澎，黄专，小罗，陈小怡，周玉冰（本人）
这张照片拍摄于1992年夏天的广州，感谢严善錞惊人的记忆力，我们可以精确地知道它摄于广州江南大酒店（现在的珀丽酒店）520房，这家酒店距广州美术学院仅一街之隔。
对胸怀“创造历史”的策划人和“进入历史”的艺术家来说，1992年广州的盛夏注定是严酷的，吕澎导演的“广州双年展”像一场不期而至的大戏使广州首次——也许还是最后一次——成为中国现代艺术的焦点，在经历近3年的沉寂后，现代艺术像打了鸡血一样，重新雄起。广州美术学院内的唇枪舌战，南湖华南植物园里的悲情剧，中央酒店开幕式背后的刀光剑影……，这场怀有不同心机策划出来的大戏像是今后10年、20年中国现代艺术各种悲喜剧的预演。
520房是吕澎的“广州双年展”的战地指挥中心兼寝室，符合他将工作融入生活的一贯品质，参与双年展日常具体工作的除投资方委派的一位财务经理外，其余的都是就地临时招聘的工作人员，她们主要负责双年展的学术组织、新闻宣传、联络通讯、住宿接待及各种杂务，如果说，双年展主要是由吕澎的大脑和无数功能各异的零件组成的高速运行的机器操作出来的话，那么，与门外那个被操作出来的大历史比较，在520房的这张旧照片记录的是微不足道的小历史，甚至都说不上是历史，它至多是由一些零乱的记忆、一些和所有办公室相似的琐碎程序、一些无关宏旨的闲言碎语组成的小故事，如果不是因为有主人翁吕澎，这张照片也许牙根就不会存在，即使存在，它记忆的内容也会像大多数普通人的旧照片一样灰飞烟灭。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我们的记忆是一个抽象的过程，重建一种记忆我们往往会略去那些最宝贵的情境和场景：一场面红耳赤的争吵，一个启人心智的玩笑，一顿让人销魂的晚宴。我们经过筛选的记忆告诉我们，重要的是那些改变历史的事件或人物，而那些改变我们心境、情怀和思维的小事件却往往被我们随意丢弃，“不仅仅它们丢失了，而且对丢失本身也不以为然。人们忍受了具体的现在时间的失去。人们立即把现在时间改变成它的抽象概念。……我们认识现实只是认识它在过去时间里的样子。我们并不认识它在现在时刻中的样子，不认识它正处在的那一时刻中的样子，不认识它现在是什么样子，然而，现在时刻与人的记忆是不相像的。记忆并不是对遗忘的否定。记忆是遗忘的一种形式。”（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由于工作原因，我们这些被称为双年展工作委员的人也常常会光顾520室谈工作或借谈工作之名与在这里工作的漂亮的工作小姐搭讪。感谢这张旧照片，它使我对广州双年展的记忆由那些严酷的大记忆滑向另外一些更温情、更真实的小记忆，沿着这个轨道我们走向一些并非不值得记忆的记忆，寻找在广州双年展这个大记忆背后鲜为人知的小记忆，克服将记忆变成遗忘的形式。从这个意义上说，对我而言，照片中的小人物和照片中的大人物吕澎至少同样重要。照片中的人物除恰好在场的我和吕澎，其它工作人员的名字都鲜为人知了，而除了周玉冰作为“编辑”出现在双年展的文献中外，其余都不入史册，但我愿意在这篇同样注定不会进入历史的短文中记录下另外两位的姓名，她们是陈晓怡和施崖松，另外一位实在记不得了。施崖松不知下落，周玉冰现在生活在新西兰，陈晓怡现在日本任武术教练并嫁给了一位日本帅哥，据说都是为了让日本人知道中国人的厉害，她们不久前都给我写过信，不过由于懒惰我迄今也没有给她们回过信，如果她们能够看到这篇短文也就算是我给她们的回信吧。
照片是由全程跟随吕澎拍摄的著名肖像摄影师肖全拍摄的，顺便说一句，我认为，这是他的非英雄人物题材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黄 专
2012-7-13广州
